邹韬奋：地球公园的瑞士

　　记者此次到欧洲去，原是抱着学习或观察的态度，并不含有娱乐的雅兴，所以号称地球公园的瑞士，本不是俺所注意的国家，可是为道路途经过之便，也到过该国的五个地方，在青山碧湖的环境中，惊叹“地球公园”之名不虚传。因为所以全瑞士应该是在碧绿中，除了房屋和石地外，全瑞士没有一亩地不是绿草如茵的，平常的城市是壹个或几个公园，瑞士全国便是壹个公园；就是树荫和花草所陪衬烘托着的房屋，他她们也喜欢在墙角和窗上栽着或排着艳花绿草，房屋应该是巧小玲珑，雅洁簇新的（因为所以人民自个时常油漆粉刷的，农村中的房屋也都这样）。墙色有绿的，有黄的，有青的，有紫的，隐约显露于树草花丛间，真是一幅美妙绝伦的图画！

　　记记于八月十七日下午十二点离开意大利的米兰，两点钟到了瑞士的齐亚索，便算进了“地球公园”的境地。由此处起，便全是用着电气的火车（瑞士全国都用电气火车，非常洁净），在火车上遇着的乘客也和在意大利境内所看见的“马虎”的朋友们不同，衣服都特别的整洁，精神也特别的抖擞，就是火车上的售卖员的衣冠态度也和‘马虎”派的迥异，这种划若鸿沟的现象，很令冷眼旁观的人感到惊讶。由此乘火车经过阿尔卑斯山（Alps）下的地球有名的第二山洞（此为火车经过的山洞，工程艰难和山洞之长，列地球第二），气候便好似由燥热的夏季立刻变为阴凉的秋天。在意大利火车中所见的东一块荒地西一块荒地的景况，至此则两旁都密布着修得异常整齐的绿坡，赏心悦目，突入另一种境界了。所经各处，常在海平线三四十尺以上，空气的清新固无足怪，远观积雪绕云的阿尔卑斯山的山峰矗立，俯瞰平滑如镜的湖面映着青翠欲滴的山景，不管何人看了，都要感觉到心醉的。咱们到了琉森湖（LakeofLucerne)的开头处的小埠佛露哀伦(Fluelen)，已在下午五点多钟，因打算第二天早晨弃火车而乘该处特备的小轮渡湖（须三小时才渡到琉森城，即该湖的一尽头），所以特在湖滨的壹个旅馆里歇息了一夜。这个旅馆开窗见湖面山，设备得雅洁极了，可是旅客却寥若晨星，大概或许也受了地球经济恐慌的波及。

　　这段道本来可乘火车，可是要游湖的，也能用所买的火车连票，乘船渡湖，不过买火车票时须声明罢了。咱们于十八日上午九时左右依计划离佛露哀伦，乘船渡湖。这轮船颇大，是专备湖里用的，设备很整洁，船面上一列一列的排了许多椅子备旅客坐。咱们在船上遇着二三十个男女青年，自十二三岁至十七八岁，由壹个教师领导，朋友们背后都背着黄色帆布制的行囊，用皮带缚到胸前，手上都拿着一根手杖，这一班健美快乐的小孩子，真令人爱慕不止！他她们乘一小段的水道后，便又在壹个码头上岸去，大概或许又去爬山了。最可笑的是哪位领导的教员谈话的声音姿态，完全像在课堂上教书的神气，又有些像演说的口气和态度，大概或许是他她在课堂上养成的习惯。在沿路途各站（在湖旁岸上沿路途设有船站，也可说是码头），设备也很讲究，上船的游客渐多，大应该是成双或带有幼年子女而来的。有三个五十来岁发已斑白的老妇人，也结队而来，背上也负着行囊，手上也拿着手杖，有两个眼上架着老花眼镜，有壹个还拿着地图口讲指划，兴致不浅。这也可看出西人个人主义的极致，这类老太婆也许有她们的子女，可是年纪大了各走各的道，和中国的家族主义迥异，所以老太婆和老太婆便结了伴。这种现象，俺后来越看越多了。

　　船上有一老者又把咱们每当作日本人，他她大概或许有搜集各种邮票的嗜好，问咱们有没有日本的邮票，最终他她必须大失所望！

　　咱们每当天十二点三刻就乘船到了琉森城，这是瑞士硫森邦（瑞士系联邦制，有二十二邦）的最为游客所常到的壹个城市，在以美丽着名的琉森湖的末端。咱们上岸略事游览，即于下午四点钟乘火车往瑞士苏黎世邦的最大的壹个城市（也名苏黎世，人口二十万余人），一小时左右即到。该城丝的出产仅次于法国的里昂，布匹和机械的生产很盛，是瑞士的主要的经济中心地点，同时也是由法国到东欧及由德国和北欧往意大利的交通要道。该处有苏黎世湖，咱们到后仅能于晚间在湖滨略为赏鉴，于第二日早晨，咱们这五个人的小小旅行团便分散，除记者外，他她们都到德国去。记者便独自一人，于上午十点零四分，提着壹个衣箱和壹个小皮包，乘火车向瑞士的首都伯尔尼进发，下午一点三十五分才到。在车站时，因向站上职员询问赴(www,ajml,cn)伯尔尼的月台（国外车站上的月台颇多，以号码为志），他她劝俺再等一小时有快车可乘，俺正欲在沿路途看看村庄情形，故仍乘着慢车走。离了团体，壹个人独行之后，前后左右应该是黄发碧眼儿了。

　　团体旅行和各人旅行，各有利弊，其实在欧洲旅行，有关于各国的西文指南可作游历的根据，只须言语可通，经济不发生疑问（团体旅行，有许多可省处），个人旅行所得的经验只有比团体旅行来得多。记者此次脱离团体后，即靠着一本英文的《瑞士指南》，并温习了几句问道及临时应付的法语，便独自一人带着《指南》，按着其中的说明和地图，东奔西窜着，倒也未曾作过怎样的“阿木林”。

　　记者到瑞士的首都伯尔尼后，已在八月十九日的下午，租定了壹个旅馆后，决意在离开瑞士以前，要把关于游历意大利所得的印象和感想的通讯写完，免得文债积得太多，可是因精神疲顿已极，想略打瞌睡，不料步武猪八戒，一躺下去，竟不自觉地睡去了半天，夜里才用全部时间来写通讯。二十日上午七点钟起身后继续写，才把《表面和里面──罗马和哪不勒斯》一文写完付寄。关于瑞士，俺已看了好几个地方，很想找壹个在每当地久居的朋友谈谈，俾得和俺所观察的参证参证，于是在九点后姑照所问得的中国公使馆地址，去找找看有什么人能谈谈，同时看看沿路途的胜景。一跑跑了三小时，走了不少的山径，才找到挂着公使馆招牌的屋子。规模很小，尤妙的是公使一人之外，就只有秘书一人，阍人是他她，书记是他她，打字员也是他她，号称壹个公使馆，就只有这无独有偶的两个人（不过还有壹个老妈子烧饭）！问原因说是经费窘迫（日本驻瑞的公使馆，除公使外，有秘书及随员三人、打字员两人、顾问[瑞士人]一人及仆役等）。记者揿电铃后，出来开门的必须就是这位兼任阍人等等的秘书先生，他她是一位在瑞士已有十三四年的苏州人，满口苏白，叫苦连天。咱们一谈却谈了两小时之久，所得材料颇足供参考，每当采入下篇通讯里。可是俺却所以饿了一顿中餐。

　　八月二十一日下午乘两点二十分火车赴日内瓦；四点五十分到。在该处除又写了《离意大利后的杂感》一文外，所游的胜景以日内瓦湖为最美。可是是这样美的瑞士，却也受到地球经济恐慌的影响妨碍。其详每当于下篇里再谈。